星期日的首项活动，称作“赶海”。按照导游的说法，就是跟着当地渔民出海，或是在海滩上捡拾鱼虾蟹贝之类好吃或好玩的海产品，运气好的话捡个三四斤好吃的不成问题，说不定还可以拿到酒店现做一顿海鲜。
一行人在跃跃欲试中坐车绕道到一处“内海”，再分别乘坐两分钟左右的快艇，到一个海防大堤内侧上岸，步行穿过一片海滩，翻过海防大堤，再经由一架木梯子下去，便是赶海的目的地——一片空阔的海滩。
除了上快艇之前临时租借的铲子鱼篓之类的工具，海滩上云集的人群中再也看不到任何跟打渔有关的东西，更不用说打鱼人。似乎没有人因此觉得不满意，大海能够融入眼帘，自身能够涉足大海，早已是最大的满足了；再者，真正的渔民，又有谁会仅凭着在这些人满为患的浅海滩上零星捡拾来养家糊口呢？似乎没有谁愿意劳神多想，管他年轻年老，男士女士，拍照的，戏水的，弯着腰在水里寻寻觅觅的，还有在海滩上挖洞探寻的，基本上都忙个不亦乐乎。
野老比较喜欢“独乐”乐：拍照或摄像，定格人们的身影与动作，摄下浪花的翻卷和吼声。两位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女 挽着裤腿看海的背影，给空旷的大海平添了不少青春活跃的气息。一位戴着草帽的女士正在出神地看着大海，小孩吵嚷的声音使她发现了野老镜头的存在，向左转身的同时迅速压低帽檐。于是，一张本来以观海人左后侧背影为陪衬的大海照片，变成了其左前侧面对镜头而帽檐压低的“主角”照片。景与人两相宜，决计摄取并保存下来，涉嫌掠美也不顾，虔诚祈求这厢见谅了。
规定的时间很快到来，离开时居然隐约含着某种留恋。没有谁空手而归，拍照、戏水、捡拾、采挖自不必说，哪怕是静静地观看浪花翻卷，天蓝海碧，也算是心有所得。背朝着大海定格某种姿势或某个表情，属于赶海的尾声。可能是不带工具的缘故，野老没有捡到哪怕是一枚空壳海螺或是一只小小的寄居蟹，但对进入镜头的海景，进入海景的诗意倩影，得以摄取和“留驻”，已是知足。当别人相继把那些离开了大海就无法长久存活的小小生灵，选择剧终者渐次扔掉的时候，野老的知足感，不由得暗中转化成某种秘而不宣的得意。
下午仍是去海上，乘坐一艘由大渔船改成的双层游船，其他游船也多如此，估计是为了让游人感受渔家风味吧？在船上，用于烧烤的炭火和备用的肉食菜蔬，当地产的啤酒和白酒，用于歌舞的音响，用于娱乐的麻将，等等，可谓吃喝玩乐一应俱全。然而，面对这些全然免费的东西，野老的口味无论如何也提不上来，间接的安全卫生，直接的视觉观感，都难得差强人意。
众人的兴致所在，似乎也都在甲板上。拍照，摄像，凭栏远眺大海的空阔，看海岸的辽远，或是指点评说眼前所见的景象，议论出海口的方向，甚至随浪花翻涌而蹦跳的小小鱼儿，都在大伙的兴趣之内。
在底层船头，野老发现上层甲板上一对年轻人迎着海风喁喁絮语，衣袂飘飘，颇有雅趣，于是录下了十几秒钟的视频。问清楚是一对夫妻，便播放给他们观看，并告诉他们不打算删除。男青年很高兴，当即给老人家留下了一个号码。
过了近两个小时，有细心人士发现，游船开出似乎不到两千米，便没再往前开了。船上的发动机一直轰鸣，给人造成它总在前进的感觉，其实仅仅是为了保持游船的水上平衡。可惜发现“秘密”时为时已晚，众人一再要求，船主才继续往前，在海上画了一个并不规整的小圆圈，然后返回。
上岸在市区稍事购买，到夜里八点过钟，一行人便在夜幕中上了返程的高速。
闲来梳理，发现归程却并非这次行旅的终结。为了看海而来，海的壮阔与博大，从肤浅的视觉层面，已经在北海这座海滨城市的海滩一隅粗糙地领略到了。然而，从大海的宁静，有谁反观到细流的喧嚣了吗？从大海的浩淼，有谁反观到浅水的促狭了吗？从大海的深邃和慷慨，又有谁反观到自身的浅薄与贪婪了吗？……
为了“到此一游”，不少的名字被其拥有者嵌进名山、嵌进古刹、嵌进翠竹苍松，然而，对着大海，除了带走的，谁又能在海滩上留下哪怕一个浅浅的脚印？
评论